文/郭子一

    螞蜂窩上寫日本的游記，文字里總有天朝上國的不屑俾睨，小日本、霓虹國、倭國、二次元國，總之若用了好詞，就似紆尊降貴失了身份。只是你若無真心意，又怎能玩得真快意。少不得做一只行色匆匆的錢包，啃著便利店的三明治，拎著專供外國人的旅行箱，一路風(fēng)景顧不得，只惦記著親朋好友托付的購物清單，買的精刮上算才是真諦。累，當(dāng)然是累，老惦記著還有多少時間買東西、還有什么東西沒有買，奔波來去，怎么能不累。可又樂在其中，說起來大包小包的戰(zhàn)利品，雖都是家常日用，言談間也都是得色。不由地檢討，原來我生活的環(huán)境，是有多貧瘠，非要這樣失心瘋一樣的買買買，才會覺得不枉此行。

    是了，這短短九日，一樣亞洲面孔的社會，與我的來處相比，差異就是貧瘠與豐裕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吧。日本的藥妝、電器、一應(yīng)吃穿用度，都恨不得集裝箱搬回家去，那家呢，雖說在家也未覺得自家是怎樣的不好不足，一來這里，眼皮子竟這樣淺，連個指甲剪都是好的。

    京都風(fēng)物，不止是古城山水，還有那滿街和服盤頭的姑娘，即便是穿制服的高中美眉，在京都也一樣水粉胭脂擦得粉妝玉琢。一入其中，已知身是客。這里的女子，穿著傳統(tǒng)裝飾，插戴齊全，言笑晏晏，整個街巷和人群都配合畫風(fēng)，美成一片，想來中國古時大概也如此。可惜了我們的高中、大學(xué)女生們，豆蔻年華里，咀嚼再多經(jīng)史子集，失了明媚鮮艷的顏色，自小便不妝扮，自母親那一輩不愛紅裝愛武裝起，將如此不講究引以為榮，即便搞個漢服活動，依舊素著臉、戴框架眼鏡，畫風(fēng)不合，怎么看都別扭。

    在京都，我忽然愿意相信，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楊貴妃在馬嵬坡只是玉顏空死處，她隨著遣唐使的船，自日本山口縣登岸，終老于此。大唐衣冠、庭院街巷，與她的云鬢花顏一同流傳，京都，最像她魂牽夢縈的那個長安。

    以前雖然數(shù)次在規(guī)劃中提過主題城市，親眼見親身游在其中，也只有這么一處。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城市，因著一座博物館而存在，而且完全自發(fā)，毫無規(guī)劃的痕跡。吉祥寺和三鷹市是東京中央快速鐵路線上極近，近得可以互相步行15分鐘過去，但對于美術(shù)館，三鷹市站才是正入口。三鷹市站城鐵出口的精算找錢的柜臺上，就擺好一只龍貓玩偶，萌萌地招呼來人。接駁城鐵站和美術(shù)館的，有專門的公交，漆成動畫片里龍貓巴士的模樣，十來分鐘一班，坐上去感動莫名，似實現(xiàn)了一個不望成真的夢想，真有走進童話里的錯覺。

    吉卜力美術(shù)館，也叫三鷹之森美術(shù)館，占一個運動型公園的犄角。地方小小的，工作人員密度卻大，剛進門的游客給引到地下一層去，進館的門票換成一張膠片材質(zhì)的電影票，附帶有中文導(dǎo)覽冊——"讓我們一起做迷路的孩子吧——館內(nèi)謝絕一切拍攝，請收起手機相機。"地下放映室有個有趣的名字"土星座"，放映的動畫電影二十分鐘一場，獨立的小故事，制作比不上正式上映的電影，畫風(fēng)拙拙地，情節(jié)簡單干凈。

    參觀美術(shù)館，其實就是一個房間一個樓層地看，并無一定的順序線路，就像許多童話里探險的情節(jié)——弱小的主人公進入神秘的城堡，一切都新奇。瑣瑣碎碎，密密麻麻的細節(jié)布置其中，好些通道完全是孩子的身高尺度，小孩子摸索歡呼，仿佛動畫中的世界在此地印證了，一切幻想自書桌上一張張原稿中生出來，落地有根——空中真有天空之城吧，遺落下來的機器巨人就在房頂上站著呢，身上長滿了青苔；紅豬可曾真的在這里的咖啡館吃意面，你可以自己點一份嘗一嘗；窗簾后面都守著貓王國的貓男爵玩偶，貓眼亮晶晶，你說天黑后玩偶會不會像故事里一樣活過來；毛茸茸的貓巴士就趴在地上打盹，小孩子排著隊可以進去摸爬一番。你相信世間有魔法么，即使是成年人，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，也愿意相信吧。

    從美術(shù)館出來，可以走去JR快速鐵路的吉祥寺站，沿途好些穿制服的高中生騎著自行車，呼朋引伴去公園打球。吉祥寺這一站很大，城鐵站為中心，向外延伸出大片商業(yè)街區(qū)和住宅。《吉祥寺咖啡館》的名氣那樣大，我卻有點轉(zhuǎn)向，終究沒有尋到。如果不是老惦記著購物的話，吉祥寺是個很值得專門去逛街吃小吃的地方。一應(yīng)稀奇的油炸食品都有人排隊，著名的吉祥寺牛肉丸更是隊伍長長，而且因為店面位置在十字路口轉(zhuǎn)角，排著的隊伍竟然整齊地從馬路對面開始排過去，日本人的守規(guī)矩著實令人贊嘆。

    圍繞吉祥寺車站的購物街，多是些很有個性的雜貨、服裝店，逛街的姑娘裝束從最常見的制服女學(xué)生、普通主婦，到寬袍大袖披披掛掛森林系，到圓眼鏡長大衣的古著妹，再到金發(fā)棕膚的109辣妹，再到奇裝異服視覺系，在街上看她們精致又自在的裝束，未嘗不覺得驚艷又愉悅。

    從吉祥寺坐個慢線地鐵回東京茅場町附近的酒店，不過40幾分鐘，有朝一日再去，我要專門在此消磨一天。

    日本九日的終了，我們包袱款款，回家去。回家不久，又是清明，再傳來中國游客擠爆日本景區(qū)的新聞，又慶幸可算避開了一個高峰。親朋好友地分享從藥妝店買的禮物，非常受待見。可惜總量有限，經(jīng)不起幾個好友分享，不禁后悔，行李箱再大些就好了。